谁会和任天堂相爱相杀？|「世界主宰」的掌机之路 · 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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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年 11 月 12 日，宫崎英高又一次「跌入」神坛。这次倒也没别的，只是万代南梦宫于 2019 年 E3 游戏展上亮相的新作《艾尔登法环》终于开始了发售前的首次封闭网络测试。虽然仍在监修的游戏内容在封测中的表现依然需要打磨，但其优秀的总体质量和极高的媒体热度已然将玩家们对游戏跳票的不满冲刷殆尽，万代南梦宫甚至宣布该作的首发预期销量高达 400 万份，综合宫崎英高作品一贯的强口碑和高销量，这个数字似乎还显得保守了那么一点。

如今作为世界知名游戏发行商的万代南梦宫同时也是任天堂的最强游戏代工厂，其下属的工作室有半数以上为任天堂开发游戏。仅在 NS 平台，除去万代南梦宫自家发售的各类粉丝向冷饭之外，《马力欧赛车 8》这样的第一方大作有半数以上的内容由万代南梦宫参与制作，而《任天堂全明星大乱斗：特别版》这样的爆款游戏则是全盘交给万代南梦宫承包。众所周知，万代南梦宫在玩家群体中一直被归类为「任黑」，但这两家公司在游戏开发事务上的密切关系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 CP 感，不禁让人直呼「磕到了」。

万代南梦宫由成立于 1950 年的万代和 1955 年的南梦宫合并而成，这两家公司是日本游戏产业的两大支柱，虽然侧重的领域有所不同，但它们都有过一个共同的合作伙伴和竞争对手：任天堂。与 1988 年就使用「替身攻击」欧拉任天堂的南梦宫不同，万代从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勇。 FC 时代，作为任天堂授权厂商之一的万代自然也不满于任天堂不近人情的审查机制，与任天堂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不过二者之间并没掀起什么大的风浪，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任天堂和万代之间磕磕绊绊的小日子就这么将就了好几年，直到一件事情的发生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那个男人

不知道 90 年代的日本报纸有没有专门八卦游戏业内人士的栏目，在那个游戏行业竞争白热化的环境下——不客气的说——整个日本关东地区都乱成了一锅粥。上边是各家厂商在物理上打成一片，下边是玩家们在游戏里打成一片，形势一片大好，就连一些知名游戏的制作人也在媒体的包装下成为了新世纪的福音战士，就差组成男团集体出道了。游戏行业在一片歌舞升平中向着饭圈的方向稳步前进，这在泡沫经济破裂的日本也算是一种奇观——不过，舆论的裹挟为行业带来了更高的不确定性和更低的容错率，既然有人被捧成当红爱豆一步登天，自然也有人因为一时失利而人设崩塌，很不幸，这个人就是横井军平。

Virtual Boy 摔炮似的商业生命彻底终结了横井军平这个老炮在任天堂的职业生命，但他一手开创的 Game Boy 却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枯萎凋零，反倒是在《精灵宝可梦》这一针强心剂的注射下进一步开枝散叶，从而重新盘活了整个掌机市场。消费者有了信心，厂商也就有了底气，虽然此前不乏如 Atari Lynx 和 NEC PC-E GT 一类的前车之鉴，但想要和任天堂分一杯羹甚至直接硬碰硬的竞争对手还是如同春天的新鲜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冒出来一茬，这其中就包括了玩具大厂万代——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神奇，时任万代社长的山科诚既不是个「胶佬」，也根本不喜欢玩具，这个柔道三段的小说家对电子游戏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早在 80 年代，万代就借着任天堂 FC 的东风打入了这一方兴未艾的行业，而几乎在同时发生在大洋彼岸的另一件事则促成了其日后从硬件上自立门户的打算。

80 年代是一个全世界都在「折腾」的年代，1985 年，苹果公司的董事会折腾走了乔布斯，而之前被乔布斯折腾来的约翰·斯卡利（John Sculley）则成功上位，乔布斯统治地位的结束也宣告着苹果在软硬件上的封闭政策开始松动。距离初代 Macintosh 发售才过去了一年，苹果公司就已经开始考虑将 Mac OS 改进为一种搭配软件的硬件设计标准授权给第三方使用，于是 Pippin 诞生了，这个名字同样来源于一种苹果，和 Macintosh 如出一辙。出此下策的原因是苹果 Mac OS 和 Macintosh 的生存空间受到了微软 Windows 操作系统和 IBM 兼容机的挤占，市场占有率一度低于 5%；更要命的是只会「卖糖水」的 CEO 斯卡利和微软公司签下了一份堪称「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用 Mac OS 的图形界面技术换取了微软继续为自己开发 Office 软件的承诺，这也间接导致了苹果在 1988 年与微软的侵权官司中吃了大亏。

「年轻人的第一台电脑。」

1993 年，苹果败诉，斯卡利滚蛋，万代找上了门。当时日本的电脑市场流行的是 NEC 的 PC-98，除此之外就是其他良莠不齐的本土品牌 IBM 兼容机，而万代旗下影音部门的 CD 产品没法完全适配这些鱼龙混杂的产品和五花八门的软硬件标准，最终只能按照 Mac OS 的规范进行制作。然而在小日子有点过不下去的日本人眼中，Macintosh 标准版那 69.8 万日元的起价有点小贵，且无法在日语环境下直接进行文字处理，入门门槛实在太高；而能够支持日语汉字的 DynaMac 则要价 89.8 万日元，这简直是巴黎和会开在了日本皇居——凡尔赛到家了。Mac OS 在日本的市场占有率一直不算高，为了推广自家的 CD 产品，再加上山科诚社长对游戏机的「执念」，万代最终看中了基于 Mac OS 的 Pippin，并且决定顺水推舟，将其设计为以 CD-ROM 为载体的游戏机，进而从任天堂的口中抢下几块肉来。为此，山科诚甚至亲自到苹果日本分社推销自己的企划，正愁 Macintosh 没销路的苹果与万代一拍即合，而这一对卧龙凤雏设计出的作品足以让小米震怒。

1994 年，万代和苹果敲定了最终的设计方案，这是一款面向儿童和青少年群体的廉价 Macintosh 电脑兼游戏机，新产品被命名为 Pipp!n，运行 Pippin 系统，颇有些玩谐音梗的意思。Pipp!n 由苹果设计逻辑电路，万代只负责生产外壳和最后的组装。最初的 Pipp!n 计划搭载来自摩托罗拉的 MC68030 处理器，然而网络功能的加入使得主板上用以模拟调制解调器的串行数据系统挤占了处理器的空间，最终只能用性能低得多的 PowerPC 603 处理器作为下位替代。突如其来的换芯事件打乱了 Pipp!n 的开发节奏，导致了 1994 年 12 月 13 日发布的 Pipp!n 一直跳票到了 1996 年 3 月 28 日才正式发售，这款游戏机的主打功能竟然是网络聊天和线上教育，64.8 万日元的价格也没比标准版 Macintosh 低多少，就算不能说是毫无吸引力吧，至少也可以说是人见狗嫌。Pipp!n 在停产之前一共卖出了 42000 台，万代因此亏损 260 亿日元，山科诚险些把自己的裤衩都给赔了进去，他不看好的玩具业务反而在此时以拓麻歌子的热销救了万代一命，以德报怨了属于是。

因 Pipp!n 的巨额亏损而差点背过气去的万代甚至一度传出将与世嘉合并的消息，1996 年的世嘉凭借着世嘉土星（Sega Staturn）在主机市场上势如破竹，轻而易举的做到了万代一直做不到的事情。合并的传言最终不了了之，而在主机市场失利的万代却没有就此打道回府的打算，因为在同一年，横井军平接受了万代的邀请，山科诚相信这个曾带领着玩具大厂任天堂成功转型的男人也能在自己这个玩具大厂重演当日的奇迹。

「横井来了，万代太平了！横井来了，青天就有了！」

横井军平一直不认为 Game Boy 是自己理想的掌机形态，而山科诚在此时抛出的橄榄枝正好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任天堂推出的 Game Boy Pocket 和 Game Boy Light 只能算是初代机型的 DLC，这样小修小补的赶工之作自然入不了「大贤至圣先师」的法眼，横井军平要做的是一款史无前例的掌机，它不仅要有匹敌早期主机的性能和充分发挥手持设备特性的玩法，而且要比 Game Boy 更加省电耐用，这就是后来的 Wonder Swan（简称 WS，下同）。如此的提案在当时看来的确有些不现实，可横井军平的影响力就如同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一样，他的偶像人设几乎是走到哪里就立到哪里——于是继山内溥之后，山科诚也成了横井军平的二号小迷弟，他在财力物力人力上不遗余力的支持掌机的开发工作，而且给予了横井军平天皇巨星一般的待遇和天王老子一样的话事权。从结果来看，横井军平这一次还真没重蹈 Virtual Boy 的覆辙——不过他还是物理意义上的翻车了。

1997 年 10 月 4 日晚 7 点 15 分，日本石川县小松市的某处国道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辆轿车追尾碰撞了一辆货车，这是一起相当常见的肇事事件，车辆及人员并无大碍。然而，当两车的司机和随行人员各自下车准备处理事故的时候，从后方突然窜出的另一辆轿车却向着事发路段直冲过来，把事故现场给撞了个稀巴烂。突如其来的二次撞击让前方轿车的司机身受重伤，而货车司机与乘坐后方轿车的一对夫妻受轻伤，只有一个人当场殒命。按理说这样的报道不可能登上各大新闻的头条——如果这个人的名字不叫横井军平的话。

「你吃了两碗粉，只给了一碗的钱。」

横井军平车祸的消息把任天堂社长山内溥给推到了风口浪尖，其实这也不奇怪，毕竟万代正在开发掌机的消息早在 1996 年就放了出去，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怎么看都是任天堂没错。而且山内溥在行业中的名声本来就谈不上有多好，早年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觉得他就是日本娱乐业的黄四郎，毕竟做花札纸牌等赌具起家的山内家族和日本黑道之间的确有过那么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而山内溥手里的任天堂除了继续生产赌具之外还做过出租车公司和情趣酒店之类在当时的日本人看来相当「不正经」的营生，所以关于横井军平的死因，坊间最流行的版本就是山内溥雇佣黑道杀手干掉了横井军平，以此清除万代对任天堂的潜在威胁。

这个看似能够自圆其说的阴谋论在日本和欧美的玩家群体里很有市场，实际上，只要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样的论断简直是漏洞百出。横井军平的死亡是所乘轿车追尾后发生一系列连锁反应导致的结果，而追尾事故的主要责任人——横井军平所乘轿车的司机——是他的好友木曾尾悦男，此人完全不具备杀害横井军平的动机；换个角度说，就算是汉弗莱爵士也设计不出这样巧合套巧合的「谋杀」计划，如果没有发生之前的追尾事故，那么之后致横井军平于死地的二次撞击也将不复存在，况且肇事轿车里还坐着一对夫妻——任何一个理智尚存的阳间生物都整不出「带着老婆玩谋杀」这种过于阴间的活。

尽管横井军平死于意外的事实早已得到证明，与之相关的各种传闻还是一直流行到了今天。对于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来说，事件背后的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通过这件事挑起不同玩家群体间的对立，从而在争议引发的汹汹舆情中坐享其成，相关的言论也一度流传至国内，催生了类似「任青黑社会」和「白色马自达」之类的任黑名梗。

事发同月，赏识和提拔横井军平的山内溥，以及被横井军平赏识和提拔的宫本茂参加了 Game Boy 之父的葬礼，宫本茂设计了横井军平的墓碑——其上没有生卒年月，而是刻满了横井军平生前作品的名称和年份；坐在人群中的山内溥则一言不发，直到葬礼结束也久久不愿离去——据说，山内溥在告别横井军平的时候只留下了一句带着哭腔的「あのばか。」

连锁反应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横井军平的不辞而别打乱了万代正在进行的计划，四起的流言也对团队的士气造成了相当沉重的打击，开发工作几近停滞，原本要赶在任天堂 Game Boy 青黄不接时发售的 WS 硬生生的给拖到了 1999 年 12 月 16 日，此时 Game Boy Color（简称 GBC，下同）都已经上市一年多了。

WS 是一件相当成熟的产品，也是横井军平将自己的理念贯彻到极致之后造就的理想产物。WS 是一款 16 位掌机，硬件性能远远凌驾于 GBC 之上，其画面表现力已经达到了 SFC 的水准，以当时的眼光看来可谓空前；除此之外，WS 上最大的创新点源于机身左上额外设置的方向键，这组方向键让玩家解锁了纵向握持的「新姿势」，万代的确在玩法创新上下了一番苦功。WS 上最「横井军平」的一点就在于其续航——只需一节 5 号电池就能实现 30 小时的游戏时间，还支持将电池仓更换为充电电池模块，这简直不像是模型偷胶、手办偷色的万代做出的良心事。

万代深知单凭一己之力无法与具备主场优势的任天堂抗衡，所以 WS 还和索尼的 Play Station（简称 PS，下同）进行了一波「梦幻联动」，万代官方推出了一款名为 Wonder Wave 的红外通讯配件，以此实现 WS 与 PS 视讯记忆卡 Pocket Station 的数据交换；除此之外，WS 还支持通过另一款名为 Wonder Gate 的配件实现网络通讯和邮件收发的功能。为了进一步提升 WS 的可玩性，万代甚至还推出了一款名为 Wonder Borg 的可编程机器人玩具，不过由于其高昂的售价和低下的发行量，这款创意空前的玩具很快就绝了后。

WS 的官方定价仅 4800 日元，比 GBC 还要便宜 2000 日元，联想到之前的 Pipp!n 主机，其性价比确实称得上「年轻人的第一台掌机」。只不过游戏机的卖点不只有性价比，在价格负担得起的前提下，玩家更关心游戏阵容的多样性和完成度，而这方面就是任天堂的传统艺能了。相比起任天堂在掌机行业长达十年的精耕细作，万代更加注重自家 IP 的粉丝群体，因此 WS 平台上能拿得出手的游戏无外乎各种漫改和移植作品，在种类和数量上都显得相当有限；除去实在不算丰富的游戏阵容之外，对 WS 造成直接打击的原因依然在于发售时间实在太晚，导致万代错失了弯道超车任天堂的良机。毕竟 WS 的画面再精细也只能显示在单色屏幕上，而相对于画面精细度的提升，玩家显然对彩色屏幕的感知度更强。有趣的是，当年 Game Boy 的一众竞争对手皆因执着于彩色屏幕而失败，如今的 GBC 则以彩色屏幕取胜，这「风水轮流转」令人不禁感叹消费电子产品发展之迅猛——至于那些探索过程中的牺牲品，也就只能怪自己生不逢时了。

「拜托了，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WS 并不是 GBC 的唯一挑战者，事实上，上文提到的这些雷早在万代之前就有一个更加倒霉的家伙全给趟了一遍。1998 年由街机大厂 SNK 发售的 NEO GEO Pocket（简称 NGP，下同）在硬件特性上与 WS 呈现出惊人的一致，WS 有的高性能 16 位处理器和单色屏幕 NGP 都有，甚至 NGP 也支持与世嘉 Dream Cast 主机交换数据，唯一的不同就是 SNK 在宣发新品之前没看黄历，10 月 28 日的「黄道吉日」结结实实的和 10 月 21 日发售的 GBC 撞了个满怀。这惊天一撞堪比电动车碰瓷压路机，而 SNK 给出的应对策略则是在 1999 年 3 月 19 日推出的彩色 NGP——NEO GEO Pocket Color（简称 NGPC，下同），而发售不到半年的 NGP 立刻遭到了抛弃。本就被 GBC 背刺过一刀的玩家们又被 NGPC 给补了一刀，这点账自然全都算在了 SNK 的头上。NGPC 的失败已经是命中注定，这似乎也预示了 WS 将要走向的结局。

尽管 WS 从立项到发售都被各种各样的阴云环绕，但这个承载了横井军平全部执念的小家伙还是顶着重重压力，硬生生的啃下了全日本 8% 的市场份额。千禧年的到来也给了万代更大的希望——1999 年 12 月 16 日，Wonder Swan Color（简称WSC，下同）正式发售，除了升级到彩色屏幕之外并无其他实质性的改进。事实上如果 WSC 要和 GBC 竞争的话也确实不需要再进行其他硬件改进，万代的打算就是利用 WSC 的机能优势在持久战中拖垮 GBC。毕竟二者之间的游戏阵容差距可以依靠时间逐渐抹平，但硬件配置上的代差则显得不可逾越。按理说，如果按照这样的剧情发展下去，万代的确有可能吃掉更多属于任天堂的市场份额，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撼动其霸主地位——事实上任天堂也的确给了万代这个机会，但最终的结果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

「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万代和任天堂互喷垃圾话的小日子一直过到了 2001 年 3 月 21 日，面子上终于挂不住的任天堂在这一天发布了次世代掌机 Game Boy Advance（简称 GBA，下同），被万代 Diss 了一年多的任天堂终于痛定思痛，GBA 被打造成了一件处处针对 WSC 的「对万代宝具」，几乎所有的改进都是冲着 WSC 的命门去的。为了一改羸弱的性能表现，任天堂破天荒的跳过了 16 位，直接把一颗主频为 16.78MHz 的 32 位 RISC 架构处理器塞进了 GBA 不大的机身里，还额外加入了一颗 GBC 同款的 8 位处理器实现了对 GB 和 GBC 游戏的向下兼容；横向握持的机身和 2.9 英寸的彩色屏幕则更加直观的提升了 GBA 的游玩体验。至于最重要的续航，两节 5 号电池可以为 GBA 提供 15 小时的游戏时间，同时任天堂也学习万代推出了支持充电的电源套装，除了可以在充满后持续续航 10 小时之外，也可以让 GBA 实现边充边玩的进阶功能。

GBA 可能是官方和第三方配件最丰富的掌机，《俄罗斯方块》和《精灵宝可梦》的两次大获成功让任天堂对联机功能的重视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GBA 的通讯接口位于机身顶部，这个位置天生适合各种配件的连接，更别提任天堂还专门设置了用以固定配件的卡扣，简直就是把「鼓励」两个字写在了自己的脸上。除了屏幕挂灯、立体声扬声器和红外联机模块这一类纯粹的功能性配件之外，GBA 还支持重力传感器、打印机、数码相机、MP3 播放器、DVD 播放器、电视信号接收器甚至网络通讯模块等等在当时堪称「黑科技」的新奇玩意。丰富的配件生态进一步扩展了GBA的使用场景，还有些厂商在 GBA 的卡带上玩起了花活，例如内置震动马达用来打拍子的《节奏天国》、利用光线传感器「收集」阳光进行攻击的《我们的太阳》——这些创意十足的游戏进一步丰富了 GBA 的玩法，这也是横井军平理念的体现。

不过，硬件的碾压之势不代表产品力的绝对提升，过去 Game Boy 的成功就是在硬件上数次以低打高、以下克上的经典案例。GBA 的成功与任天堂对第三方厂商的态度转变是分不开的，90 年代末，任天堂和当时的日本第一大游戏发行商史克威尔（SQUARE）产生了一点小矛盾，双方爆发了一点小冲突，在物理上充分交换意见之后，曾经在 FC 和 SFC 时代与任天堂合作亲密无间的史克威尔立刻转投了索尼 SCE 的怀抱，由日本国民级 RPG 大作《最终幻想 7》护航的 Play Station（简称 PS，下同）主机成为了历史上首款销量过亿的家用游戏机，是同时期任天堂 N64 销量的近三倍。急于扭转颓势的任天堂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与第三方厂商的关系，并依此适当放宽了现有平台游戏审核的严格限制。此举没能挽回下一代主机 NGC 的败局 NGC 的销量还不如 N64，反而让众多原本不待见掌机平台的第三方厂商开始为 GBA 开发游戏——在任天堂商业策略缓和的大环境下，GBA 游戏的开发周期短、制作成本低、盈利增长快，就连史克威尔也将《最终幻想 7》之前的六部正统作品移植到了 GBA 平台——挣钱嘛，生意，不寒碜。

新的篇章

接连不断的意外和相差悬殊的实力让万代把「勇者斗恶龙」玩成了「心跳的回忆」，GBA 不但在硬件机能和游戏阵容等方面对 WSC 形成合围之势，还在玩家群体和销售策略上给万代来了一次连横合纵，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万代什么叫「没有你对我很重要」。不甘示弱的万代推出了针对 GBA 显示弱点的 Swan Crystal（简称 SC，下同）进行回击，新机型相对于 WSC 除了换用支持背光的 TFT 屏幕之外也没有其他实质性改进，有人将其评价为横井军平设计理念的终极体现，不知道听到这句话的横井军平会不会掀开棺材板出来发表演讲，声明一下粉丝行为不要上升到偶像。

万代与任天堂的交锋以 GBA 的完全胜利而落下帷幕，究其根本原因，WS 毕竟是和 GBC 同处探索时期的过渡产物，而 GBA 则是完成度更高、更加接近成熟掌机形态的现代产品，二者本就不可同日而语；万代自身的实力不济和过于温和的营销手段更加剧了 WS 与 GBA 之间的代差，由此看来，WS 的落败也在情理之中。万代的悻悻而去并不意味着任天堂从此无往不利，就在 GBA 名利双收的同时，任天堂的 N64 和 NGC 主机在与索尼 SCE 旗下 PS 和 PS2 主机的数次对决之中均以商业上的惨败收场，这位带领 SCE 几度击败任天堂的狠人叫做久多良木健，不久之后，他和另一个更加「喜闻乐见」的男人将会成为任天堂在未来十年内的主要对手。

至于久多良木健其人，在此暂且按下不表。2003 年的 GDC（Game Developers Conference）游戏开发者大会，主办方宣布了「游戏产业特别功勋终身奖」的得主——横井军平。结果揭晓的一刻，会场掌声雷动，横井军平生前的亲朋好友和共事同僚喜极而泣，此情此景实在令人动容。生前的荣辱沉浮和死后的投杼逾墙都没能掩盖横井军平作为 Game Boy 之父乃至掌机之父的丰功伟绩和无上荣光，时至今日，「基于枯萎技术的水平思考」依然作为任天堂的产品哲学，在没有「大贤至圣先师」的时代继续发光发热——大概不会有人想到，这位遭受过无数恶意的天才留给世界的最后礼物竟然如此温柔。

故事仍将继续，再见，横井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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