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为了弥补我在国外没有春节七天假期的苦闷，以及逃离荷兰阴雨不断的天气，我去雅典待了一周。

雅典地处欧洲大陆东南端，和土耳其隔着爱琴海相望。这里二月份的天气虽然算不上温暖，但是和西欧比起来已经算得上是天堂。

去雅典之前，我心想：得好好了解一下雅典的历史才行。雅典似乎有种神秘的气质，也许是在历史书和哲学书里雅典的地位；也许是希腊神话里各种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又或者是 2008 年后我略有耳闻的经济危机。

雅典到底是怎样的？——雅典是复杂的，去之前我这样想，去了之后，我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现代社会、历史和神话

我是坐飞机到的雅典，定的青旅是在市中心 Monastiraki Station 旁，从飞机场直接坐地铁就可以到。

这边的地铁很深，扶梯要转两三次才能从站台到地面上。在出站之前，我注意到出口旁有一块被栏杆围起来的区域，走近一看，才知道是历史遗迹的一部分——是古希腊时期人们用石头建造的水道。

其他的路人匆匆忙忙走过，并没有对遗迹表现出兴趣。对他们来说，这样散落在城市各处的、裸露的遗迹是城市的一部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对我来说，这是我对雅典的第一印象，也是我第一次和这里的历史接触。

和我现在长居的西欧比起来，南欧总是更加有趣的。

南欧有历史，意大利与罗马帝国，希腊与西方文明的起源；南欧有不同的地貌，各种山脉、岛屿、以及湛蓝的海；更重要的，南欧有更好的天气，除开炎热的夏天，其他季节都是晴朗而温暖的。

这不，第二天的早晨一出门，就被刺眼的阳光打了个措手不及，明明昨天在荷兰时还是阴雨不断。我在这的一整周，除了有一天是阴天之外，其他全是大晴天。难怪我感觉这里的人都要更加热情一点，这样的好天气，人的心情都要好了许多。

我旅行时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街上随意逛，看建筑的风格，看别人是怎么生活的，看当地超市里卖什么。

这里的纪念品店卖得最多的，是各种各样希腊神话相关的装饰品，宙斯、波塞冬、阿波罗、雅典娜，都是在电影、动漫里经常出现的名字。多亏了我在来之前看了点希腊神话的书，在这些常见的名字之外还能认出点别的。

晚上去青旅顶层的露台酒吧坐了会儿，从那里可以看到不远处山顶上的卫城（Acropolis）。那座山头被密密的城市灯光围绕着，黄色的灯光让卫城看起来更加神圣，也无时无刻在提示你——这是一座有几千年历史的城市。

雅典的魅力之一，就是历史和现代、神话的交错。几千年前的遗迹和现代人的生活融为一体，又在彼此身上留下了印记。

庄严感和烟火气

去雅典之前，我想象中的雅典应该是庄严平静、干净整洁，就如雅典最常见的建筑材料大理石一般。

庄严感是有的，抬头就能看到的神庙，或者和城市融为一体的遗迹，或者极具特色的纪念品，我能感受到历史在这座城市里的存在。

但当我行走在城市里，我大多数时候感觉到的却是浓浓的烟火气。

上文有提到，我住的青旅就在市中心的地铁旁。当时我从地铁站出来，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不远处山顶上的卫城，就被扑面而来的声浪给震到了。

除了众多游客说话的声音，还有街头艺术家表演的歌声、小推车用来吸引人流的电子音乐，隐约的还有孩子吵闹的声音、朝着手机大喊的大叔、以及不远处摩托车的轰鸣声和汽车的喇叭声。习惯了荷兰安静的街道，我一瞬间有些头大，但我想也许只有晚上是这样，过几天就习惯了。但无处不在的噪音威力无边，我整个人的情绪在那几天很明显地就暴躁了许多。

雅典的街道对于行人极其不友好。这里的大多数街道都很狭窄——路边的步行道一般只能让一个人通过。这并不是一个大问题，狭窄的街道也许会让人感觉更有「烟火味」，在阿姆斯特丹也是这样，但前提是路上没有那么多的车。

雅典路上的行人非常多，在市中心人群摩肩擦踵，但比人更多的，是摩托车和汽车。在街上走着，身后随时会有摩托车或者汽车驶来，狭窄街道带来的不是浪漫，而是危险。

雅典市区离爱琴海的距离也让人有些失望。我原以为从雅典去看爱琴海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从市区到爱琴海边，走路大概要两个小时，坐电车要半小时以上，开车可能更短一些。雅典有专门的电车路线沿着海岸行驶，大概有二十多分钟，但很可惜这并不是一条「海景线」，真正能够看到海的也就是几分钟，其他时间要么是被树挡住了视线，要么是私人建筑垄断了所有的海滩。

雅典是一个很「近人情」的城市，嘈杂的街道、路边的小商小贩、人和人之间的距离（物理上的和心理上的），以及没有那么井井有条的城市规划。

但是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抬头一看，基本上都能看到山顶的神庙。

烟火气和庄严感的对比，让雅典显得更有趣、更复杂了一些。

贫富差距

虽然希腊文化在西方文明中的地位很高，但是如今在欧洲谈论希腊，人们的第一反应可能不是希腊文明有多重要，而是——「穷」（相对于欧洲其他国家而言）。

经济学上有一个说法叫 PIGS，是指 2008 年金融危机之后 4 个陷入财政危机的政府/国家，这四个国家是：葡萄牙（Portugal），意大利（Italy），希腊（Greece），以及西班牙（Spain）。

希腊的 GDP 在金融危机之后的十年里萎缩了 20% 以上，政府陷入债务危机。但后来经过欧盟、IMF 的援助，以及希腊内部的改革、全世界的经济复苏，2018 年希腊宣布退出欧盟的救助计划，债务危机结束。

但即使是这样，2023 年 1 月希腊的失业率为 10.8%，而欧盟的平均失业率为 6.1%（欧盟统计数据）。

虽然整体上希腊的经济是在逐渐复苏，但是当我真正去到那里时，还是能看见过去十年衰退留下的痕迹。最明显的，就是随处可见的贫富差距。雅典是一个旅游城市，有很多的餐厅，加上这边的天气常年晴朗，所以很多餐厅的门口都有在室外吃饭、喝咖啡的地方。

这本应该是一件让人享受的事情，但是如果不断有人过来给你推销小商品，甚至有五六岁的孩子拿着非洲鼓到你旁边敲敲打打希望你能够给一些钱，那就不是很令人享受了。有时我们在餐厅里吃饭，还会有流浪汉进门乞讨，店主似乎是看得太多了，极其不耐烦的把流浪汉推搡着出门。

在市中心的几条街道上，布置奢华的餐厅里坐着穿着昂贵衣服的顾客，但是也许不远处的拐角可能就是流浪汉的家。

我曾在雅典边上的一个海边小镇上逛了一天。其实这个小镇的街景和雅典市区差不多，但是海岸附近的区域很明显就是富人区。栈道旁的超级游艇有上百辆，各种豪华公寓和别墅也是连排展开。

这样明晃晃摆在面前的贫富差距，加上略显混乱的城市交通和基础设施，让人无法不去想过去十年希腊的生活是怎样的。

城市物种的多样性

众所周知，欧洲城市的鸽子都很多，但雅典的鸽子尤其多。

其实大多数时候我很喜欢鸽子，它们的羽毛颜色很漂亮，大多数以灰蓝色为主色调，脖子周围的羽毛是在阳光下是似乎在发光的绿色和紫色。而在雅典的鸽子，可能是因为暴露在日光的时间更长，淡色的鸽子比在荷兰的多，但同样也很漂亮。

在雅典可见的城市动物，除了鸽子之外排第二的，就是猫。

雅典的流浪猫非常多，基本上有人的地方就有猫，人需要付钱进去的地方（比如受保护的遗迹）也有很多猫。

这里的天气非常好，所以在公园里有很多猫在晒日光浴，它们也不怕人，人在长凳上一坐，就会有猫过来求撸（或者是要吃的）。一些街头表演的人为了吸引游客的目光，还会在身边放猫粮，这样就有很多猫围着推车（但这种行为并不推荐）。运气好的话，坐在咖啡厅的露台边上还可以闻到猫尿。

除了鸽子和猫之外，一个万万想不到的城市动物，就是乌龟。

一开始我注意到有乌龟，是在一个遗迹公园里。我在一旁的长凳上坐着休息，旁边的小灌木突然传出了声音，似乎是有人有规律地拿石头撞击树枝，但灌木丛很低，不可能是人。难道是猫？雅典的猫这么猛的吗？我换了个角度，仔细一看，居然是三只陆龟。

自从注意到乌龟的存在之后，我就似乎能到处看到它们（至少在遗迹里）。重点是它们的移动速度一点都不慢，而且也不怎么怕人，气势腾腾从遗迹公园的一头走到另一头。

还想再来

就像电影里一个「复杂」的人比一个脸谱化的人更具有吸引力一样，雅典这个「复杂」的城市也比另外一些欧洲城市更加吸引我。

同行的伙伴说自己能够想象在雅典生活一段时间的样子，我也不介意在这住一段时间——享受阳光和一欧元的咖啡，去卫城俯瞰雅典不同季节的样子，然后和家门口的流浪猫做好朋友。